藏青鸦

正在

短篇|温涩|一九九四启示录(上)

姜涩琪×孙胜完
 ooc×1994学生设定
 这次更新合并到这里,方便阅读。也督促我一口气写完,暂时不会再写很长的了,我要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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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国文老师宣布要去郊游,没有说明具体地点,意思是让他们记得回家告诉父母,第二天好统一交钱。

姜涩琪坐在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她在教数学的那个地中海走出教室前就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单肩包,预备铃声一打就冲出教室。

谁知道地中海前脚刚走出教室,后脚刚烫了一头细波浪的国文老师就一脸平静地站在讲台面前絮絮叨叨,姜涩琪等不及,抱着包蹲下来在学生后面用鸭子步往后门挪。

“姜涩琪呢?”

其他人的目光跟随老师的疑问落在了姜涩琪空空的位置上,没有办法,姜涩琪早退失败,在站起来之前把包卸到地上站了起来,“到。”

“你下课倒是积极。”国文老师应该是换了新发型,对自己颇为满意,没有对她呵责训斥。

“我捡笔。”姜涩琪脸也不红不动声色地从前面同学的桌子上拿起一支笔,“它掉到这里了。”

“是这样么?”老师扬起下巴,示意笔真正的主人站出来,“孙胜完。”

孙胜完脸红地快,跟喝了酒一样从耳朵到脖子都变了颜色。姜涩琪站在她身后用笔戳了戳她的背,她飞快站起来,低着头支吾了半天答了一声:“是的,是这样的。”

老师冷哼一声,招手让她们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咳嗽一声开口:“最近街上到处都是游行的学生,我不管其他人,你们不许参加。”

底下响起学生交头接耳细微的交谈,老师本想如往常一样砸一下黑板擦,考虑到造价不菲的新发型后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我会和学校其他老师一起去街上巡查,要是有我们学校的学生一律处分,至于你们,要是被我发现,直接开除,知道了么?”

没有人回答,他们还在讨论这场突如其来的青年运动,不少学生跃跃欲试的样子。

姜涩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撑着脑袋打量太阳落山的角度,才几分钟,太阳又下落了一些。

孙胜完则是趴着,把头藏在书背后,瞥着姜涩琪不屑一顾的表情。

“知道了么?”老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知晓过了这一关才可以回家吃饭,学生们不由自主默契起来,“知道了。”

“下课。”国文老师甩了甩头发,话音未落就一马当先走出了教室。

声音热闹起来,有的已经在讨论晚饭家里会准备什么,有的男孩约着离校之前分队伍去打篮球踢足球,也有几个女孩子迅速脱下校服外套说要结伴逛街。

姜涩琪走到孙胜完身后,捡起自己的单肩包拍拍灰穿过脑袋放在肩膀上,“孙胜完回不回家?”

“你说呢。”孙胜完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抽屉,把书从大到小一本一本排列好。

“你要带这么多书回家?”姜涩琪蹲在桌子边,“不重么?”

“这是作业。”孙胜完把书放到自己包里站起来,“明天去郊游,后天不上课,作业有这么多。”

“这么多啊。”姜涩琪晃着脑袋重复了一遍。

孙胜完走到她前面问:“你是不是没听?”

姜涩琪笑着点头。

“那便当盒带了么?”孙胜完提醒她,“上次你就没带,被阿姨埋怨了大半天,现在全城北都知道你记性不好了。”

“我拿了,我还检查了一遍。”姜涩琪站起来。

“我们回家。”孙胜完伸手。

姜涩琪伸手击掌,高兴地重复了一声:“我们回家。”

她们两家从七几年起就是邻居,用姜爸爸的话来说,是“换着尿布一起长大的关系”。

一九九四年首尔还叫汉城,二十一世纪发展起来的江南之类的商区那时还只是人烟稀少的新兴地区,搬了两次家以后,孙胜完还是姜涩琪的发小,隔着一栋楼两个楼层高,连房间的户型都一模一样。

两家都是两个孩子,凑不了娃娃亲,倒是恰好一年里隔了十几天得了两个女儿。

姜涩琪是大的那一个,这一点其实从个头上看得出来,加上孙胜完小时候怯懦柔弱,常年躲在姜涩琪手臂旁边,旁人也分得清谁大谁小。

这些差距在渐渐长大后越来越不明显,孙胜完除了某些场合疯,大多数时候都文静乖巧一些,姜涩琪就坐在她旁边喊:“孙胜完你是不是读书读坏了脑袋?”

读书是他们当前的要务,至少他们的哥哥姐姐都是这样谋求出路的,姜涩琪的哥哥还在读大学,孙胜完的姐姐年纪长于他们,早早就独立出去工作当医生了。

受此影响,孙胜完的理想也是当医生,姜涩琪呢,总是抱着枕头,在家人的质询里回曰:“我不知道。”

姜涩琪的生活轨迹简单,学校,家,孙胜完的家,还有附近大大小小的公园。

她每天都在其中周旋,从来没有预想过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她躺在孙胜完的书架旁边发呆,会像想起什么一样坐起来问:“你真的要当医生?”

“还不一定当得上。”孙胜完看得开。

“他们都说当医生很难。”姜涩琪又躺下,“胜希欧尼当初不是也考了很久的资格证吗?”

孙胜完没有回答,往地上扔了一张薄毛毯。

姜涩琪接过放在自己脑袋下面,“胜完你有胜希欧尼那么厉害么,你要是也那么厉害,是不是也要一直带在首尔。”

孙胜完放下书看她:“你还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姜涩琪倒着看身旁的书架,因为方向感和不舒服的姿势,她有些发晕,“我以前觉得我会待在你身边。”

“现在呢?”孙胜完问她。

“我不知道。”姜涩琪眯着眼笑,“胜完,我不知道。”

孙胜完没有追问,举起手里的书翻了几页,姜涩琪则在继续胡思乱想,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这年秋天时间很短,仿佛夏天揭过面就是冬天,给人穿薄外套的时间好像只有半天。

孙胜完房间里还没有地暖,她自己不怕冷倒是没什么,只是姜涩琪每次来都要找个角落缩成一团。她放下书下床打算从衣柜里搬出还没用的棉被,被子很蓬松,孙母不久前替它晒过,孙胜完抱出来就闻到满是纤维夹着阳光的味道。

“胜完呐。”姜涩琪还在发抖,“你知道那个集会要持续多久吗?”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孙胜完放下棉被坐回自己的被窝。

“我听说,除了江北和钟路,这次还有我们城北的中学生加入。”姜涩琪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嗯。”

“这么多人,你想不想去看看。”

“不想。”

“我也不想去。”姜涩琪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变了声调。

“姜涩琪。”

“嗯。”

“不要想太多。”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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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一所高中的女学生被目击到完整的侵犯过程,目击者是这个女学生的同班同学,侵犯者也是,女学生在被侵犯以后不堪其辱自杀身亡。

侵犯者是江北的法院领导,案件不了了之的同时,唯一的一位目击者才浮出水面,主动出庭作证,但是法庭的审判结果没有任何改变,一周以后,目击者也自杀了。

这件事情有些匪夷所思,本来大众以为是一个典型的性侵案件,牵涉到权力和金钱,所以用惯常的套路贿赂了有关人士。

但是大众如此关心的原因不是出在侵犯者的身份,而是那两个女生,她们在首尔的学生圈里颇有名气,一是因为好修养和好脾气,二是因为,这两个人是公开恋爱的一对同性恋人。

一九九四年的韩国,或者世界上任何一个其他地方都很难接受世界上有这样一个群体存在,她们两的父母就是如此,觉得孩子们在开玩笑,没把这些事当真。

也有人把这件事当真,是女学生的奶奶,笃信教会,曾扬言要把家里这样的魔鬼烧掉才行。

对于其他学生来说,这件事情也是不可思议的,他们的课本和生活里从来没有涉及过这样一个群体,陡然有两个这样的人冒出来也很新鲜。

年轻孩子就是如此,其实并不理解很多事情的意义,在新事物出来以后也如同看动物园里的老虎一样的目光看这些东西,但这也算是好事,两个年轻女孩没有在同龄人中多受歧视。

真正的恶意却来自生后无知者乱生是非的口舌。

“就怪她们张扬,把过家家一样的事情当真。”

“这样的孩子本身就是不正常的,社会少了她们会更好的。”

“那个男孩这样做只是有些极端,也许他是有很好的想法呢。”

“......”

舆论在部分夸张的事实公开以后又转变了事态,原本准备再次送审的案子也被按了下来,就连女学生的家人也已要早早了结事由的借口停止公诉。

事情其实很简单:全世界都在说两个女孩是变态。

这件事情诱发了之后的几次小范围的青年活动,许多学生带了口罩捧着蜡烛去江北法院门口坐了好几天,地方政府派遣了一支民间部队,由原本闲散的流氓地痞构成,对学生们发起了一场号称非官方的武力镇压。

事情由此发酵,许多不了解事情真相的学生竟然开始参与其中,参加的人数众多,在江北中学和钟路中学中还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学生联盟,后来有了一些组织性的学生联盟开始定期集会,这就是这次青年运动的全部过程。

姜涩琪知道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那个自杀的女学生目击者,是她和孙胜完的朋友。

那个女孩原本也是教徒,跟着家里人每周都去做礼拜,在教堂里的小神父知道她说自己喜欢女生以后还同她交谈过,也许是小师傅道行不深,也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在叮嘱了几句要对上帝忠诚以后就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更改信仰这件事其实非常不容易,女孩同她的恋人不同,对于这种似是而非的接纳还十分高兴,还特地骑单车跑到姜涩琪家里宣布:“上帝是接受我的。”

姜涩琪那个时候一味地祝福,要是孙胜完在,肯定要理智一些,大约会说些有用的话。至少不像她,连人家走的时候都还在傻笑,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

女学生自杀前留了一封遗书,姜涩琪没看到全文,在去人家家里拜访时看到了一小行字:上帝最终不会迎我回天堂,我将忏悔我放弃了生命。

姜涩琪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人要把这句话留下,也许是觉得自己女儿离开前迷途知返,让虔诚的一家显得更加诚心。

“只有傻子才会感谢上帝抛弃了他。”姜涩琪从朋友家里回来就直接去了孙胜完家,她没有以往的笑容,难过地坐在地上不动。

孙胜完冷静地向她叙述:“姜涩琪,世界上是没有上帝的。”

“也许吧。”姜涩琪点点头。

不知为什么,她从没反驳过孙胜完,仿佛孙胜完多读了几本书说的就是对的,在一件件老师口中涉及不到的事件毗邻发生以后,她第一反应也想去问问这个读书人。

可她一口气跑到孙胜完楼下,在门口捱了半天,最终转身下楼。

孙胜完是要读书当医生的人,那些学生运动会给她留下污点,受了伤都还算是好事,要是被那些警察抓到局子里,谁也不能保证发生什么。

姜涩琪决定自己一个人去集会。

也不是一个人,准确说,她是城北这边的负责人。

姜涩琪领着一大本签名册找到江北的发起人,那个男生黝黑瘦高,干净的校服衬衣加上无害的眼睛让谁都无法把他和近日轰轰烈烈的抗争搞运动的领导头子联系起来。

“我认识你。”男孩子眼睛亮亮的,“你是孙胜完的朋友。”

“是的。”姜涩琪回答。

她也认识这个人,在许久以前邀请过孙胜完加入他创办的青年杂刊。那时孙胜完还是躲在姜涩琪左肩后面的矮个子,一脸正经地回答说:“我不想,没意思。”

答案简单,姜涩琪一下记住了男孩极其窘迫的表情。时至今日,也在她自己递出橄榄枝后暗自猜测孙胜完知道她做了什么以后会不会鄙夷一句:没意思。

冬天的夜晚黑得早而且暧昧一些,时间很晚了依然有沉沉的白光,也许是错觉。

姜涩琪在那个阁楼和几个负责人聊了一晚上,也有人负责记录整理。还有一个叔叔就是警察的孩子拿来了一张短短的日程安排,上面有部分警方安排的巡逻路线。

他们的要务就是选择合适的地点,既能吸引到其他人,又被不可以被警察发现,还要有方便学生们出逃的路线。

姜涩琪对这些没有什么看法,坐在房间一角和旁边的江北中学的女孩分享从家里带出来的豆包,因为离家近,那个女孩还中途回家把带来的东西热了一遍,姜涩琪手里的包子正是人家准备的零食。

“你觉得呢?”站在阁楼中央的男孩问,发觉询问对象的关注点不在此就直接点名,“姜涩琪。”

像是课堂上被点名的走神学生一样,姜涩琪站起来,手里还有半只雪白的包子,“什么?”

“这条路线怎么样?”

“很好。”

“但是会经过你家附近。”

姜涩琪睁大眼睛,“我家?”

“嗯。”男孩有些无奈,耐心地解释,“这是最合适的路线了,但是如果你——”

“没事。”姜涩琪放下手里的东西。

“真的没事?”

“只是经过而已。”她像是在劝说自己,“没关系的。”

他们是在第二天早上五六点结束的,姜涩琪本来告诉家里自己外宿的借口就是去找孙胜完,自然没有办法去孙胜完家里补觉,她也怕惊扰到家长们。

和才认识的女孩道别以后,她慢慢走路回城北,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停下。冬夜漫长,走了很久手脚还是冰凉,姜涩琪没有犹豫,在早餐店老板还没摆好桌椅就说要热豆浆。

她坐了许久,天都慢慢亮起来才等到要的热豆浆。

豆浆极烫,手在极度寒冷以后感知到热度,她没放手,小店外来上学的人也络绎不绝起来,她在店里学生多起来之前傻笑着跟老板说:“还要一杯热豆浆和两份热豆包,带走。”

孙胜完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灰白的色彩并不起眼,姜涩琪还是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背着包面无表情的孙胜完,她跳着背起自己的单肩包跑了过去。

孙胜完有些困惑,抬头一张鼻尖被冻红的笑脸浮入眼前。姜涩琪拔高了音调,有些激动地同她打招呼,然后递出手里放了热豆包和塑料杯:“喏,给你。”

 ◢

一天的课自然没有上进去,姜涩琪打着瞌睡熬了一早上,到了午饭时间她干脆直接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就连窗外楼下喧闹的人群也没把她吵醒。

孙胜完没有喊她,去柜子里取出自己的便当,吃了一半之后合上铁盖,把便当盒放在抽屉里没有再管。

直到下午第二节课上姜涩琪在书堆后面醒来,她才伸手把盒子递给一脸没睡醒的姜涩琪。

便当盒里有一道整齐的分界线,姜涩琪看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出来,讲台上的老师终于发现,扔出一小段白色的粉笔砸到桌角。

姜涩琪连忙摆好了坐姿,抽出课本,脸还是红扑扑的,也分不清是因为睡眠还是因为羞赧。

下午结束得快,感觉自己清醒了没多久就被宣布放学的姜涩琪晚一步收拾自己的单肩包。

孙胜完抱着没看完的书站在她旁边,姜涩琪还不忘开口说话,“你这么喜欢看书,老师让你坐前面你又不肯。”

“我又不看课本。”孙胜完瞥了一眼,反手把书塞在背包最外层。

“对了。”姜涩琪收拾好包,想起什么一样慌乱地告知孙胜完:“我今天要晚点回家。”

“要去哪里,打游戏?”

“不是,我和别人约好了。”姜涩琪快速思考也没编出具体理由,“要去别的地方。”

“去哪儿?”孙胜完冷静地看着她。

姜涩琪有些心虚,把单肩包抱到自己面前,头也不抬,“你先回去吧。”

孙胜完没有动,姜涩琪边假装收拾包里的杂物边看孙胜完的脚尖,瞟了好久,脚步都没移开。

“我们一起出去。”姜涩琪没法。

“嗯。”孙胜完拉紧自己背包的袋子,在姜涩琪前面先一步走出教室,姜涩琪跟在后面,两人一直没再聊天。

走过半个操场到了学校门口,江北的男孩反背着书包在那里等着,看见姜涩琪的马尾就上前拦住,“姜涩琪,我在这里。”

“哦哦,好的。”姜涩琪抬头确认声音来源,高个男孩惊喜地看着他,气色很好,不像她一样一脸熬过夜的样子。

“你是?”孙胜完朝这个陌生人问。

“你不认识我了啊,我是——”男孩有些遗憾,预备解释自己的身份顺便说说此前的一面之缘。

“他是我们杂志社的组长。”姜涩琪迅速回答。

“你们杂志社?”孙胜完仰头,高个男孩也一脸惊讶地瞧着一脸勉强镇定的姜涩琪。

男孩短暂失语后会意,点头说:“对,我就是来和她一起去社里的。”

“真的?”

“真的。”姜涩琪捣头回应,“不用告诉我爸妈,我今早说过了。”

“我知道了。”孙胜完点了一下头,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没告诉她?我还以为她和我们一起。”男孩颇有些憾意。

姜涩琪把单肩包肩带跨过脑袋,把背的姿势变成斜挎,她熬夜后肌肉酸痛,这个姿势会舒服一些。

“她不会的。”姜涩琪笑起来,“我也不会告诉她的。”

附近的小店店面破旧,校门口唯一的一面围墙也是灰白的水泥墙,除了贴上的各式广告和中心一个新刷上的拆除红叉以外,底下还有许多细密的小字,是一些学生的留言和涂鸦。

城北中学以治学严谨出名,学校里甚至有一只独立的纠察小组管从仪容仪表管到作文思想。学生们再多的牢骚和想法也只能藏在一面即将拆毁的墙下,这是体制问题,没法改变的。

男孩拍了拍她的肩膀,夕阳余晖贴着墙头,两个人一路无话,朝着计划中约定的碰面地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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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主导的这次集会人数比原本计划的要少许多,除开之前被关到拘留所里,剩下的大部分学生也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再参加。

负责学生清点好自己的队伍后还要负责给每个人发放纸张,纸上的内容到大半夜才被定好,因为那份遗书的关系,他们看到了那句话,做了一些改动——我不忏悔——和原本的意义大相径庭。

姜涩琪收到纸张以后盯着几个字看了半天,因为数量太多,他们的墨水在夜里写到一半就已经不够用,姜涩琪手里的一叠纸上的字模糊不清,字尾甚至能看清毛笔的纹理。

她在催促下发放完白纸,接过一个认识的同校生带来的丝巾,三两下绑好,挡住自己的面容只留下一双狭长的眼睛。

他们都把外套揣在包里以防路人看出来,姜涩琪把灰色校服系在腰后,不让衣服上的校徽和标志露出来,做好这些,她思来想去解开自己的马尾,让蓬松卷曲的黑发披散开来。

路两边的店铺一家一家点亮了暗黄色的灯,因为天气寒冷,许多人聚在店门前的火炉边烤火,所以有很多人好奇地看向这群意气风发的学生,议论纷纷。

姜涩琪混在队伍里,和旁边的女学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倒不是她不想听,再过半公里就是她家门口了,虽然走过只需几分钟,她还是有些紧张。

因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的关系,领头的江北男生有些兴奋,站在队伍前面喊大家把纸张举起来,他们也就跟着安排这么做了,不安又激动。

旁边的道路都种着新苗,低矮瘦弱的银杏还没张开就被移植在黄色的新土里。

举着白纸走了一会儿,他们又开始唱歌,从大家都会的金健模的借口唱到首尔的月亮。明明是苦情的歌却被这群孩子唱得起劲,远远看去,斗志昂扬的。

姜涩琪没看时下的电视剧,平时朋友讨论篮球的时候她也没法插进去,但是歌她都会,听过一遍的都能记住,还常拉孙胜完和她一起唱,所以这样的场面她也不虚,提高音量在一群跑调的人里颇为突出,队伍前面的几个男生回头看她才停下来。

就是这个时候,后面一阵骚乱,有人说警察来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警察的巡逻队应该在高阳,几乎是首尔的另一边,多快这么多人也没法赶来。姜涩琪猜可能是事前那张日程表有误或者他们的计划泄露,也没时间再去确认,后面的人和前面的几个已经超其他路口逃跑了,剩下的人也在江北负责人高喊“快跑”以后四处逃窜。

姜涩琪的家就在几百米前,但是后面的警察在直线距离上很可能跑过她,其他方向她又不知道去哪儿,她捏着那张纸慌张地前冲打算赌一把。

那个江北男孩还是很讲义气,等大家散开才拔腿逃走,甚至拉上了稍微落后的姜涩琪。

冷风跟刀子一样,跑得越快,扑面的风越让人发痛。姜涩琪体力很好,跟男生并肩,两人不相上下地背风而驰。

在姜涩琪所住的小区门口,身后追来的身影因为距离遥远而小得非常,姜涩琪顿足费力撑着膝盖喘气,她还没开口说话男孩就接着过马路朝另外一个方向跑走了。

姜涩琪站起来,身后一股气力把她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带着肥皂和阳光味的干净气息把她圈住,是孙胜完。

她退到后面跟马路对面躲在人后的男孩招手,男孩跑开了,追他们的队伍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孙胜完抓住她往里面走了几步,警察的身影还没抵达她就那样抱住了气息没稳的姜涩琪。

小区院子里只有一盏小灯,从门口看只可以看到两个拥抱的身影。

一头长发的姜涩琪背对他们,模糊的短发少年呼吸安稳,加上马路对面嚣张留下背影的狂奔男孩,几个警察很快就跑远了。

姜涩琪放松地放下脑袋,门卫应该是吃完了晚餐,背着手从榕树那边往门口这边走,姜涩琪下意识想放开孙胜完,可是没成功,直到保安大叔别着头经过她们,孙胜完都没松手。

“胜完呐——”

孙胜完切断:“姜涩琪,我现在很生气,等我抱完你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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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东西了么?”孙胜完问她。

姜涩琪开口微笑,拉着孙胜完说没有。

孙胜完牵着她上楼,在门口放开十指相扣的手,进了自己家门。

姜涩琪把脖子上的丝巾扯到手里,进门准备跟孙父孙母打招呼,她透过玄关做隔断的木书柜看客厅的饭桌,桌边除了孙父,还有两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正是她的父母。

姜父倒是没在人前喊她公主,咧嘴笑着喊了一声涩琪啊,其他两位长辈也看过来。

孙胜完已经拐到自己的房间,姜涩琪礼貌地问好后也跟着孙胜完进了房间里,她没法解释自己满头的汗水还有风尘仆仆的衣服。

孙胜完把小凳子上的收音机搬开,用脚移开凳子打开自己的衣柜,她挑了一件孙母新买的衬衣和自己做睡衣的背心扔到单人床上。

“换衣服。”

“又不脏,我擦擦汗就行。”

“换了,给你把衣服晾着。”孙胜完没多说明,吩咐过后去关自己的衣柜。

姜涩琪只能妥协,脱掉自己的衬衣只着一件短小的背心。

少女稚嫩的身体已经有了曲线,姜涩琪的肤色不是孙胜完那种白色,接近麦色的健康肌肤在灯光下自然结成暗影和线条。她腹部还有细小的绒毛,随着呼吸起伏有致,生机勃勃的。

孙胜完回头就看见了这样的场景,房间里的白炽灯发光时会有滋滋的声音,姜涩琪后知后觉半挡住自己,虽然没什么效果也没什么意义,她还是这样做了。

孙胜完仰头说:“又不是没看过。”

她声调本来就低,一开口更是低得不行,仿佛真是那种会被树立成典型的流氓,一派老气的调侃,调侃过后还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合适,咳了一声决定转身出去。

姜涩琪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她身体发烫,棉衬衣在冷空气里冰冰凉凉的,她伸一只手放下自己的肩带,孙胜完在这时转头:“记得套校服外套。”

发现自己二次非礼勿视,孙胜完懊恼一声迅速回头。

姜涩琪叫住她,背对孙胜完说:“你别出去了,就站在门口吧,我一会儿就换好。”

她的脸红得不正常,沿着鬓角红到耳尖,孙胜完也没好到哪里去,映照着红色的木门无声阖眼。

“好了。”姜涩琪说。

可是孙胜完没有动作,姜涩琪抖齐自己的外套重复了一遍:“好了。”

“哦。”孙胜完回头,“知道了。”

“我们出去。”

“知道了。”孙胜完拉开门栓。

“孙胜完你脸红了。”姜涩琪觉得好玩,凑在孙胜完耳边说话。

孙胜完猛地拉开门,大跨步出去。

姜涩琪捂了捂自己的脸,温度还没降下来,她走到客厅孙胜完已经去厨房了。

“你也去帮忙。”姜母没注意姜涩琪的神色,摆着碗筷嘱咐。

“哦,好。”姜涩琪很听话。

饭桌上两个人都很老实,因为初冬的原因,加上地暖失灵,孙母在桌子底下放了一个炭炉,姜涩琪觉得热,准备敞开外套,被孙胜完一个眼神制止了。

“怎么了?”姜母看到了她们的小动作。

“小孩子就喜欢闹。”孙父举起自己的酒杯笑着说,“你们俩认真吃饭。”

“知道了。”孙胜完端着碗回答。

“对了。”一口喝了大半杯的孙父问她两,“最近我听医院里好多人说你们中学生最近好多人在搞什么学生运动——”

“不是我们学校。”姜涩琪还没把话听完。

“所以我们不清楚。”孙胜完看她一眼,把话补充完整。

“你们别参与进去。”姜父也开口说话,“那不是你们能做的事情。”

“嗯。”孙胜完夹起姜涩琪面前的那盘没怎么动过的炒时蔬。

果然,姜母的注意力放在了菜上,一边夹菜一边跟姜涩琪唠叨:“你给我多吃蔬菜。”

姜涩琪觉得头痛,她觉得那些绿色蔬菜味道奇怪,颜色没食欲,口感也像是嚼不烂的线,孙胜完故意睁大眼睛,假装不经意地朝自己碗里放了一筷子蔬菜。

“你看看小完,多爱吃菜。”

“她又没我高。”

“人家爱学习,光长个子有什么用......”姜母一开始唠叨就停不下来。

姜涩琪还没吃饱,抱着碗看了饭桌中心的骨头,决定忍气吞声慢慢消化。

“你下次能不能配合我。”晚饭结束后两个孩子被分配去厨房洗碗,在姜母的要求下,姜涩琪负责洗,孙胜完负责清理和检查,然后两位妈妈结伴到楼下院子绕圈去了。

“配合你什么?”孙胜完把盆里的碗捞出来,放到自己干净的水盆里涮一遍,“去什么集会然后被警察追着跑么?”

“孙胜完。”姜涩琪停了下来,水龙头里的水还在不停流,她手下的水盆里的水已经满溢。

“什么?”

“你认为我在做错的事情么?”

“不是。”孙胜完极为坦诚,“但是那不是你该做的事。”

“那是我的朋友,我们的朋友。”姜涩琪垂下手臂,水珠从她的指甲滴落。

“所以我说你没有做错,但还是不该做。”

“那要谁来做?”姜涩琪几乎是咬着牙齿,“孙胜完,那个男的无罪,你知道么,他害死我们的朋友之后是无罪释放。现在全汉城的人都在说他做得好,说我的朋友是变态。”

“姜涩琪你需要冷静一下。”孙胜完走到她旁边捞起盆里最后两只碗,“不是全汉城,没有那么多人会关注这件事。”

“孙胜完。”姜涩琪后退,“没做错的人不需要忏悔。”

孙胜完低头整理水盆和摞好一叠的瓷盘瓷碗,似乎没听到姜涩琪的爆发。

姜涩琪觉得自己在自讨没趣,甩了甩袖子脱了外套走了,客厅里下围棋的两位爸爸问她要去哪儿,她说要回家之后,孙胜完听见了门打开合上的声音。

孙胜完兀自收拾好碗筷,擦干净水滴回到客厅,孙父在看自己面前的棋局,发现了孙胜完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是不是欺负涩琪了?”

“没有。”

“姜叔叔都回家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我跟他说涩琪书包还没拿走,他说回去劝劝涩琪。”孙父笑着压低声音,“一会儿涩琪会来找你的。”

“嗯。”孙胜完点头,转身回房拉灯。

收音机开了很久也没有人声,“呲呲”的电流音甚至没法关小。

窗外的天空早就黑暗,孙胜完却可以看见几朵隐隐约约的粉紫色晚霞,她走过去关好窗户,顺便把姜涩琪的书包提到椅子上。

姜涩琪是在深夜来的,约莫夜里九点多,换了一身卡其色的运动装。

她敲门进去以后有些拘束,在得知大约情况的孙母面前拢住了双手,“阿姨好。”

“来啦,还以为今天不会来,准备让小完去找你来着。”孙母打趣她,“去吧,她在房里。”

“嗯,好。”

“要吃点水果吗?我去洗点草莓,我和你妈妈今天一起买了一袋,很新鲜的。”

“不用了。”姜涩琪更加不好意思。

“诶呀,我去洗一点,也给你孙叔叔分一点。”孙母很热情,姜涩琪还没回答就转身去厨房了。

姜涩琪鼓起勇气敲门,酝酿了一腔骨气,她知道自己没做错。

孙胜完坐在床上看书,鼻梁上架着枪灰色的眼镜,显得愈加苍白,姜涩琪的单肩包就放在床头的椅子上。

“我来拿包。”

“嗯。”孙胜完没起身,看都没看她一下。

姜涩琪憋着一口气伸手去拿包,孙胜完在这时打断她,拉住包的肩带,姜涩琪看过去,孙胜完一双眼睛古井无波。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孙胜完说,然后就抓了外套拉着一脸不解的姜涩琪推门而出。

孙母才洗了一碗草莓,正兴致勃勃地预备去调停两个小孩的矛盾,“你们去哪儿?我洗了草莓。”

“去涩琪家。”孙胜完伸手从漆木鞋柜上揣起自己的钥匙串。

“围巾,围巾——”孙母的声音还在身后回荡,两个人一层层绕着楼梯旋转而下。

街上的灯还亮着的很少,都是靠几家零星的店铺才可以借到些许亮光,孙胜完却像是知道要去哪儿,拉着姜涩琪一步都没慢下来。

“我们去哪儿?”姜涩琪有些喘不过气。

孙胜完没有理会她,姜涩琪只好强行停下,“你把外套穿上。”

两个人沿着道路慢慢跑,城市虽然相较于乡村繁华发达,其实到了八九点街道上也就没什么人了。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道路偶尔也才有一辆在城市移动的电台信号车,“呼噜呼噜”的,声音很大。

姜涩琪大概知道自己在被带去哪儿,却依然不清楚具体的目的地,身旁的孙胜完衣物单薄,嘴唇紧闭,她知道孙胜完不会回答,也就没有问要去哪儿。

大概又走了十几分钟,远处的道路尽头终于有了一盏黄色的白炽灯挂在树下,姜涩琪看了看周围,房屋和楼层里都没什么光了,连巡逻的队伍都没碰到,心里发虚,牵着孙胜完跟在她身后。

她是第一次这样站在孙胜完身后,安静地从后面观察孙胜完耳边一颤一颤的短发,看不清颜色,但可以分辨出律动的发丝,她才发觉那个习惯躲在她身后的人也已经长大,大概不会再如从前一样依赖她了。

她们的终点就在那棵树挂着的灯下,用一根长长的电线不知从什么地方牵过来,就那么一盏,灯也不亮,在黑漆漆的夜里十分显眼。

走到灯的附近,姜涩琪才发现了树的另一边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一处江堤,应该是城东靠经汉江的某个地方,除了中间一段从河岸蔓延到江水的水泥阶梯,周围都是大片的鹅卵石河滩。

姜涩琪以前跟父母也会在街上散步,可从来没有可以到汉江附近来过,加上天气越来越冷,会到河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这是,汉江。”

孙胜完松开她的手,指了指江岸下面还算宽阔的阶梯,那里散开坐着许多人,坐在不同位置,留给她两的只有背影。

“姜涩琪。”孙胜完转过来看着她,“你来过这里么?”

离她们最近的一个女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回了头,看到不过是两个年轻女学生就转头回去没再理会她们了。

姜涩琪这才发现,这些人有男有女,但是都成双成对。

对,如果没猜错,他们是在这里...约会。

而且,都是同性情侣。

“天啊。”姜涩琪下意识小声惊叹,“他们...”

“姜涩琪,这里几乎有全汉城的‘变态’。”孙胜完短暂地扯了扯嘴角,“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他们——”

“我们去那边坐坐吧。”孙胜完伸手指了指右边最顶上的阶梯,那里没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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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姜涩琪压低声音,坐在了靠外的位置,她把右腿放在鹅卵石上伸长。

孙胜完坐在姜涩琪旁边,抱住双腿。她们背对灯光,面前是宽阔的汉江,在深夜里望不到头,没有光,黑水如同浓墨。

“她带我来的。”

姜涩琪知道孙胜完说的是那个离去的朋友,她知道此时应该当个倾听者,哪怕一堆疑问摆在面前,她也应该先保持缄默。

孙胜完低头浅笑,“她很早就告诉我,说她好像背叛了信仰。”

“她没跟我说过。”

“可能是想先告诉我吧。”孙胜完说,“她那天带我跑到这里,那时候还是夏天,人比现在多,我是第一次看见两个男人吻在一起。”

“你吓坏了吧。”姜涩琪可以联想到那个画面。

“嗯,吓坏了。”孙胜完又笑,“可我怕她失望,装作镇定的坐在这里没敢动。”

“她肯定知道。”

“没错。”孙胜完点头,“她笑我装正经。”

姜涩琪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她听得认真。

“这里,是汉城的同性恋一处聚集地,她说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次,才找到这个从下午起就没人的地方。应该是从一家台球馆搬来的吧,我不知道,她告诉过我,我忘了。”孙胜完抬头,试图穿过夜和江上的浓雾,借着延伸不过十几米的微光看汉江对面有什么,“涩琪,我忘了好多事。她还告诉过我,汉城的这群人是怎么聚集起来的,有个去美国回来的律师回家,发现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他想办法把他儿子的男朋友弄进了拘留所,最后悄无声息的把人弄失踪了,恐怖吧,原来世界是这样的。她说律师儿子被送到了医院,因为律师移民就没人再管过了,已经疯了的人怎么可能带的走,他儿子最后被医院赶出来了。”

孙胜完突然停下来,和姜涩琪一样,趴在自己的膝盖上。

“后来呢?”姜涩琪忍不住问。

孙胜完坐直,伸手指了指黑洞洞的河面,她说:“他死在那里。”

姜涩琪顺着手指的方向看着平静的江面,她心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夹杂怜悯与恐惧。孙胜完的话语和她平时没有不同,讲故事的语调就像是在讲什么数学公式,但她的手指颤抖,所指之处,是一条鲜活年轻生命的殒身之所。

也许,他的亡魂依然在此处垂泪泣诉,随风而逝。

“他的朋友给他办了一个葬礼,他们都很年轻,没什么收入,凑了很多钱在汉城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墓地。也是,一个被唾弃的变态有什么好收容的,连教会都不肯帮忙。”孙胜完放下手,“那个台球馆后来也被发现了,警察抓了好多人,剩下的干脆把地点换到了这里,谁能想到这群人会在汉江边上就这么凑在一起。她是被人带过来的,后来回去就告诉我,她的上帝解决不了所有事了。再后来你也知道,她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她们很好,不是么。”

姜涩琪看了看坐在身前不同的结伴而来的人,他们和之前同她一起去集会的人不一样,这些人紧紧依偎,甚至偶尔侧身亲吻,但是每一个笑容里都流淌着一种关于宿命的悲伤感。

第二天到来,他们的一切都会被朝阳褪尽色彩。

“我以为你会支持我。”姜涩琪还是想不明白,看了这些她以为孙胜完会比她更想反抗。

“我知道她不需要向上帝忏悔。”孙胜完很认真。“姜涩琪,世界上没有上帝。”

“胜完。”

“你们的集会有什么用呢,那些人以为你们在胡闹。下一次抓住你的,可能就是纠察老师或者警察了。”

“可是——”

孙胜完摇摇头,“姜涩琪,我不希望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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